文:舒國治
前些日子,舒國金馬獎的治從「終身成就獎」頒給了導(dǎo)演侯孝賢,真可謂實至名歸。侯孝過世已13年的賢說楊德昌,如果還健在,起也也應(yīng)該在他七十多歲左右(他與侯導(dǎo)同年,及楊皆生於1947)會獲頒終身成就獎。德昌電影本文就來談?wù)勊麄兌耍c臺也說一點臺灣新電影。灣新

從1982年的舒國《光陰的故事》到1989年的《悲情城市》,再到1991年的治從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,這樣的侯孝十年過程,臺灣電影完全攻下了全世界觀看藝術(shù)電影的賢說影迷們心中的美學(xué)殿堂。甚至令太多的起也學(xué)術(shù)大師、電影史家、及楊影展召集人等反反覆覆深度的討論。
這一時期的電影,被稱為「臺灣新電影」。這也就是後來文藝青年心目中所認定的臺灣電影,應(yīng)該就是那樣的電影。這就影響了後面好幾個世代他們觀看影像的角度。
從此年輕人談起電影,已不大會聊七十年代以前的電影。
臺灣新電影,出現(xiàn)了一種新的美學(xué)。他們的取材,他們說故事的方法,他們的選景,他們的用鏡,還有那質(zhì)樸無華的表演(或說,不太專業(yè)的表演法)。
這是臺灣特有體質(zhì)下產(chǎn)生出來的創(chuàng)作形式。
先是,臺灣沒有長篇小說或日本大河歷史小說劇的傳統(tǒng),不大有從小說改編成電影的優(yōu)良環(huán)境。電影界又一直缺乏劇本人才,而新電影的導(dǎo)演們又極想摒棄五十年代以來的文藝腔,又對六十年代瓊瑤式言情故事的無感,再加上對七十年代客廳、餐廳、咖啡廳三廳電影的厭煩,但又不見得能拍出西洋好萊塢驚心動魄之影片,甚至還沒法比得上鄰近的香港,有成熟的商業(yè)類型片為基礎(chǔ),一籌莫展之下,只能「反求諸己」,一步步摸索、嘗試,終於拍出了可稱為「成長片」那樣的作品。
結(jié)果沒想到,這樣平平淡淡的臺灣影片,在亞洲也受到了注目,尤其是日本、韓國的追隨者,也多不勝數(shù)。
侯孝賢有一次去參加韓國釜山影展,他一下飛機,許多韓國已經(jīng)成名的大小導(dǎo)演及演員早就滿滿的站了一排,等著迎接他。碰上面後,他們急著告訴侯導(dǎo),說:「是因為看了你的電影,我們才想從事電影工作的!」
他們一定是從侯導(dǎo)電影裡,看到了人在少年時如何摸索迷惘的人生、如何講故事、如何把鏡頭對著該對著的地方,等等的方法。
法國影后茱麗葉?畢諾許某次在臺灣金馬獎臺上說:「你們不知道,在歐洲,影迷們多麼喜歡他??」而日本學(xué)者蓮實重彥也說到侯孝賢、楊德昌是亞洲最了不起的導(dǎo)演,放在全世界也毫不遜色。
候孝賢有一次談到楊德昌的貢獻,他說:「楊德昌從美國回來,帶回來一雙眼睛;這雙眼睛看到的臺灣,我們一直待在臺灣的人反而都看不到了。」侯導(dǎo)又有一次說:「楊德昌的鏡頭,比較懂女人。他會細膩的察覺到女人的心思。而我比較把鏡頭聚焦在男兒的世界。所以從他的鏡頭裡,我發(fā)覺我比較不懂女人。」
啊,說得真好。楊德昌喜歡拍愛情。只是他絕對不會去拍瓊瑤式的那種文藝愛情片。他必須自己去探索他的時代男孩女孩大家怎麼認識與交往,怎麼結(jié)合在一起、又怎麼互相受不了對方??,然後他要找出他看到的時代的情感的問題,也要找出那些女子的原型。譬如說他讓金燕玲飾演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裡張震的媽媽,或許金燕玲具有他童年看他周遭那些媽媽的形象。他假如要安排一個「太妹」般的女孩,那他就找張盈真,來演《光陰的故事》中石安妮的姊姊。
楊德昌曾在聊天中說到,五十年代香港的國語片,有一個尤敏,他特別欣賞。
1983年的《海灘的一天》,是一部少有的當(dāng)年描寫女性、描寫愛情的佳作。片中的張艾嘉、胡茵夢都令觀眾印象深刻。並且把臺北這都會中的人與人發(fā)生的故事敘述得極有韻味。
這部片子,就像侯孝賢說的「他從美國回來,帶回來了一雙眼睛」。
《海灘的一天》上片時,我人已到了美國,我是在美國的大學(xué)城看到這部片的。看的時候,突然想起同學(xué)余為彥(他是楊德昌許多重要片子的製片,包括最重要的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)在前幾個月跟我聊到,說楊德昌和昔年的同學(xué)見面,有一次還去了海邊,他的不少同學(xué)有的結(jié)婚,事業(yè)也有了成績,有的找不到人生的方向,有的甚至離了婚,這個臺北和他出國以前的臺北,竟然很不一樣了??。
哇,想到這一段,難怪楊德昌要拍出這麼一部電影!原來他早就在構(gòu)思了。
《海灘的一天》的攝影,是杜可風(fēng)。他在後幾年拍王家衛(wèi)《重慶森林》時是他名氣的最高峰。杜可風(fēng)是澳大利亞人,英文名是Christopher Doyle,為了學(xué)中文來到臺灣,那是七十年代。後來喜歡舞臺劇,參加了金士傑的「蘭陵劇坊」。
後來又迷上了攝影,和攝影大師張照堂時常聚在一塊,有一段時間還參與雷驤的《印象之旅》紀錄片,砥礪了他的攝影功力。雷驤是很有風(fēng)格的小說家,在六十年代與陳映真、七等生、劉大任等作家一樣受人矚目。這一、二十年許多年輕人不見得認識他,反而是他的音樂家女兒雷光夏,很多人倒是熟悉。
侯孝賢喜歡用的攝影師,是李屏賓。李屏賓的作品太受人喜歡了,於是不只是香港、大陸找他攝影,西方國家也找他。
臺灣新電影的特色,其中有一點是,要摒棄六、七十年代國片的「事後配音」。因為那完全呈現(xiàn)不出表演時的感情。這一來,必須「現(xiàn)場收音」,或說「同步錄音」。這時出了一個「聲音的大師」,便是錄音師杜篤之。那時他們?yōu)榱瞬灰盏诫s音,連攝影機的馬達也要蓋上一兩床棉被來滅音呢。